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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其二

第二日 其二

光气呼呼地走在路上。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使唤了自己那么久,却连饭都不给的?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她昨晚都使唤自己多少次了?自己是仆人吗?

不对,自己好像还真的是仆人……

但是主人就可以这样子对待自己的契约者吗?!

这样子的生活真的很屈辱啊——还是赶快结束为好。

可是如果没有莉娅的话,自己现在会在哪呢?

她真的是一个无恶不赦的魔女吗?

冷静下来后其实觉得莉娅本性也不坏,就是有点大小姐架子罢了。

虽然是很不服气,但是至少,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要是没有莉娅的话,自己连怎么解决这件事都没有头绪。

算了,就先忍她几天吧,等到去到圣湖了,自己和她就两不相欠了。

「是——小光吗?」

想到这里,光被一个清澈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这个声音在光听起来很熟悉,是谁呢?光在记忆里搜索着——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他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全身都被包裹在长袍中的人。

这不就是他看到的那个黑影吗!?

「你是小光吗?」

光突然呆住了,叫他「小光」的人全世界只会有一个。但是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搞错了——光在心里这么想着。

「小光,你为什么不理我?」

不,不可能的,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可是她的声音就在这里啊!可是,她不是已经在五年前就应该——

光盯着她,噙着泪水,缓缓地开口了。

「索……索菲娜姐姐——!」

然后,他突然张开双手,想要用力地抱住她,但是却扑了个空。

随着这一连串的动作,那五年前的记忆也在他脑海中完全复苏了。

……

河道被夕阳橙红色的光笼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风吹拂着他的身子,但光却打了几个寒噤。

这里是拉娜河的一条支流的河岸边。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是住在那边城堡的魔女,我的名字叫索菲娜哦——对了,得赶快把你弄干才行。」

全身湿透的光的面前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她戴着一顶尖尖的魔女帽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口中念了几句不知道什么的语言后,光的周围出现了一层白雾——他衣服里的水全都跑出来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魔女,她的胸前有着一个魔女徽章,上面有五颗星星,这表情她应该是很厉害的魔女吧——不然怎么能使用这么厉害的魔法呢?

在十三岁的光看来,救了他的索菲娜就是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魔女。

至于他为什么会全身湿透了,是因为他被一群坏孩子欺负的时候,相互推搡着,他就掉下去了。坏孩子们自然是溜之大吉,留下他一个人在河里挣扎。这时,路过这里的索菲娜见到了,就赶紧用魔法把他捞了上来,还顺便帮他弄干了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

「我……我叫光……」

光弱弱地回答。

「你是怎么掉到河里去的呢?」

「唔……我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打我的……」

索菲娜大概明白了,看来光是受到别的小孩子欺负了。她本来想要帮光一把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万一自己一走,光又受到他们欺负怎么办?

于是,她决定在背后推他一把。

「那么,我叫你小光,可以吗?」

「嗯。」

「你为什么会受到他们欺负呢?」

「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比我力气大。」

光开始抽泣着,看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索菲娜蹲下身,用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用她那柔和的声音对着他说:

「你知道吗,我呢,在以前也是一个很弱的人哦。」

「可是……明明你那么强,一下子就把我救上来了,还能使用魔法……」

「小光,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天生都是强者的哦,我在学习魔法的时候,有几个学生仗着她们的魔法比我厉害,就一直欺负着我呢。我那个时候也像你一样,一直躲在角落里哭呢,但是后来呢……」

索菲娜顿了顿,用手撩了一下头发。

「后来呢?」

光渐渐地停止了哭泣,沉浸到索菲娜的故事中。

「后来呢,我明白了:哭泣是不能改变什么的呢,我被她们欺负了,如果我不变得更强,那么我就会一直被她们欺负。所以呢,你呀,也要加油,不能一直让他们欺负呢。」

光看着索菲娜,感到心里暖暖的。索菲娜从她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四叶草项链,递给了他。

「这个吊坠就送给你吧,这个是我当年成为见习魔女的时候,我的老师送给我的。希望你能够早日变强,不受他们的欺负。喏,来拉个勾吧?保证你以后一定要变得坚强起来哦。」

光伸手拉住了索菲娜的尾指,然后接过了吊坠,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眼泪滴到了吊坠上,反射着夕阳的光芒,他感到心里有着一种全新的东西在发芽生根。

是如同夕阳般温暖的东西。

是她,给了自己勇气。看着她那温柔的微笑,不管谁都会打起精神的吧。

虽然泪水止不住,但是总觉得心里暖项链暖的呢。

这是不同于刚才的泪水。

「谢……谢谢你……」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呢?不是说好不哭的吗?」

索菲娜着急地摆摆手,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头。

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了起来。

「你看,我……我没有……没有哭哦……」

光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索菲娜也笑着回应了他。

这就是他十三岁那年和索菲娜的故事,可以说正是因为那次的承诺,他才能这么努力地去变得坚强,成为一名准冒险者。

而后,光也经常去索菲娜的城堡玩耍。与其说索菲娜像一个姐姐,倒不如说像光的母亲。

每每光向着她哭诉什么的时候,她总是用着她那大海般的温柔,包容了光所有的倾诉。

「索菲娜姐姐,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我是不是被他们放弃了啊……别人都说我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光的小手用力地揉着眼,泪珠打湿了他的衣袖。索菲娜蹲下身,轻柔地拿开了他的手,和泪眼朦胧的光对视。

「小光的爸爸妈妈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才离开的哦,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哦。喂,威廉,你也快点来安慰一下小光啊!」

索菲娜看向左边,那里是一个黄发的青年。他有点不耐烦地看了光一眼,然后也蹲了下来,用他那因为用剑而长了茧的手粗暴地在光的头上摸了几下,把他的头发都给弄乱了。

「为什么我要要安慰这种小鬼啊!小鬼,听好了,不管怎么样,那都已经是过去了,我也不介意多一个弟弟的!」

威廉说完后,有点难为情地转过了头。

「哎呀呀,没想到冷漠无情的威廉也会说出这种话来呢。」

「要,要你管?!」

索菲娜和威廉都笑了起来,看着他们,光的脸上也不知不觉就挂上了笑容。

他们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呢,自己以后能不能成为威廉哥哥这样子的人呢?威廉哥哥好像是一名冒险者吧,好,决定了,以后自己要成为一名和威廉哥哥一样的冒险者!

小小的光心里确立了一个小小的梦想。

「威廉哥哥,我也想成为冒险者。」

「啥?就你这爱哭的小鬼头也想成为冒险者?你先让自己不要那么容易就哭出来吧!」

「哼!那就让你看看吧!我下次来的时候是不会哭的了!」

光伸出拳头反驳威廉,看到这一幕,他们又都笑了起来。

光可以感受出,这是一种温馨的笑,是和那天欺负自己的孩子们的笑是截然不同的笑。

——这是其中一个温馨的小故事。

……

「索菲娜姐姐,我前天从一群混混里面救下了一个女孩子哦!」

「嗯?小光真的是太棒了!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因为——」

索菲娜故意拖长了音。

「祝你生日快乐,小光!」

光看着眼前的惊喜,瞪大了眼睛。

索菲娜把光从孤儿院带到了她的城堡里,想要给光一个惊喜。

她用手遮住了光的脸,用魔法把一个大大的蛋糕移动到了光的面前,然后再把手放开,用那一贯以来温柔无比的声音对着光说出了那句话。

周围的空气中似乎还留有她手上的香味。

光面前的是一个大大的蛋糕,放在旁边的是威廉送给他的当时最流行的勇者凯诺的模型——传说勇者凯诺是一名屠龙的英雄,他力大无穷,足智多谋,是很多小孩子憧憬的对象——包括光。

那天看到光一直盯着商店橱窗里的凯诺发呆,威廉就把它买来送给光作生日礼物。

不过说实话光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每一个不知道自己生日的孤儿进入孤儿院的时候都是将那天作为自己的生日的。

「为什么我要花我自己的钱买玩具给小鬼头啊!喏,小鬼,要是有了这个你还没成为冒险者,那你就别说你认识我啊!」

一旁的威廉还是老样子的口是心非。

光一把扑了上去,抱住了威廉的脚。

「威廉哥哥,索菲娜姐姐,你们最好了!呜——」

「喂喂喂小鬼你怎么又哭了!?别把眼泪抹我裤子上!」

威廉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也没有挣脱,就让光那么抱着。

「啊呀呀,你还是老样子呢。」

索菲娜带着坏坏的笑容看着威廉。

「总、总而言之,我们来切蛋糕吧小鬼!快点放开我!对!对了,被你救下的那个女孩子呢?下次把她带来吧!」

威廉好像要掩盖他的害羞一样,赶紧转移了话题了几声,并开始分蛋糕。

光离开了威廉,看着威廉忙碌的身影,又看看站着左边的索菲娜,感到鼻子酸酸的,但是心里又暖暖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庆祝生日,这是第一次尝到那种名为「亲情」的甜甜的东西。

之后他们愉快地吃了蛋糕,还有就是威廉在吃的时候一直抱怨着这个蛋糕多贵多贵,花了他多少钱,但是光知道威廉只是不擅长表达罢了——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索菲娜也是。

蛋糕的味道光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但是那种温馨的感觉却一直铭刻在光的脑海中,一直没有忘记。

——这是许许多多个发生在这个城堡中的、温馨的小故事中的另一个。

……

像这样子的记忆在光的脑海中还有很多。

在索菲娜的城堡中度过的日子是他最为开心的日子。

但是,好景不长。

这样子的生活只持续了半年,那个事件,硬生生地将光和他们分隔至两个世界中。

那是约瑟城最大的灾难,一名魔女在约瑟中使用了黑魔法,给整座城降下了诅咒。天空被乌云遮盖,植物枯萎而死,河道一片干涸。

于是,神父认定是索菲娜所为,召集村民将索菲娜抓走,并且在祭坛上烧死了她,而威廉也在救走索菲娜的过程中被杀了。

光始终无法相信这件事。

索菲娜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为什么大家都会这么蒙昧,而听信神父的说法呢?

那几天,光的心一直很压抑。索菲娜和威廉的死,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光一直躲在他的房间里哭着,他有时看着窗外,有时又用力地捶着桌子,埋怨自己的弱小——那天,他曾站在人群中为着索菲娜解释,没有人理会他那微弱的呼喊。

人群中直接走出来两个大汉,把他抬走了。

在远离前,光看到了索菲娜嘴角那一抹凄凉的笑。

此后,光就这么抑郁了好久。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相信神父的话,烧死一个无辜的人,还在台下拍手叫好。

但直到有一天,光在教堂里偶然里听到了这么一段话,他才明白了为什么。

「你上次那招真的很绝啊,老兄!」

「那是,那个使用黑魔法的魔女是我的实验失败品。能够处理掉她,一条人命算什么!」

「你错了,是两条。」

「诶对对对,我差点给忘了。那个黑魔女实力太强了,连我也找不到她的位置,只能通过献祭另外一位魔女来干掉她了。」

「你那天是怎么让那些傻瓜都听你的话的?他们也真的很傻呢,你说什么就信什么。」

「我在那区域的井里都下了药啊!要不然他们怎么能乖乖听我的?」

光听到这里,捂住了嘴。他明白为什么只有孤儿院的人没有那么疯狂了,因为那天他们正好没有去取井中的水,可能是药效过了那天就没了。

原来大家都是被控制了,这个该死的神父居然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而如此滥杀无辜!

光保持着捂嘴的姿势,不发出声响地离开了教堂。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却有些茫然。

虽然听到了真相,但是又能怎么办呢?神父是一手遮天的人,自己站出来反对他的话,有人会相信吗?

这时,他的眼光瞥到了索菲娜送他的那个四叶草徽章和威廉送他的凯诺模型。

只能变得更强,变得像凯诺那样子的冒险者,才有话语权。

所以自己想要变强,成为像凯诺那样子的有名的冒险者,这样子,他就可以站出来,说出当年神父犯下的罪。

小小的光握住了手,眼中的迷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

如同磐石般的坚定。

自己要变得更强,然后为索菲娜报仇。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支持着他的信念。

这,就是他与索菲娜和威廉那短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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